第十个故事:缠(三)
想必是扬州城内药师的身份,又兼有万花弟子的头衔,我在坊内寻到了间客房。
客房一侧临水,隔着丈许水面,是一道浮桥。桥上或坐或倚着几位秀坊娘子,在我推窗望去时,俱都向我看过来。她们眼睛亮亮的,带着讶异与好奇的兴味。
我请她们进来,一道吃酒说话。兴起时,她们抚琴唱曲,我则以笛音相合,这一夜时光过得倒也逍遥。
第二日在淋漓的雨声中醒来,我想起昨夜几位娘子的闲话,立刻起身出门,往内行去。
此时尚早,整座秀坊拢在蒙蒙雨雾中,柳绿花红,入眼尽是一片慵懒的情态。一路上除了偶见巡逻的秀坊子弟,再无他人。
回到那二人僻居的小院时,却发现那白姓姑娘已起来了,正在屋内一角忙碌着。我隐在树上,凝神看她动作。见她不过是如寻常人家的妇人般,打扫整理,这屋那屋地跑动着。
我渐渐看得不耐起来,而雨也越发大了,衣物都被淋透,沉沉地压在身上。便在我想要回返之时,那姑娘终于停了手,侧头往内间道了声“我去取药,你莫要动。”她声音里尽是浓浓的关爱之意,却听不见屋中有丁点回应。然而她却不在意似地,取了伞撑开,迈步往外行去。
待她身影沿着山路走远,再也看不见了,我便跳入院中。院内摆设看起来与我此前所见并无异样。正当我想仔细探看,突觉到被人注视。我回过头,就见那青年以一只手臂勉强撑起上半身,眼光越过窗子,一脸淡漠地看着我。
当真敏锐。我暗赞了一声,转而往屋内行去。
第十个故事:缠(三)
想必是扬州城内药师的身份,又兼有万花弟子的头衔,我在坊内寻到了间客房。
客房一侧临水,隔着丈许水面,是一道浮桥。桥上或坐或倚着几位秀坊娘子,在我推窗望去时,俱都向我看过来。她们眼睛亮亮的,带着讶异与好奇的兴味。
我请她们进来,一道吃酒说话。兴起时,她们抚琴唱曲,我则以笛音相合,这一夜时光过得倒也逍遥。
第二日在淋漓的雨声中醒来,我想起昨夜几位娘子的闲话,立刻起身出门,往内行去。
此时尚早,整座秀坊拢在蒙蒙雨雾中,柳绿花红,入眼尽是一片慵懒的情态。一路上除了偶见巡逻的秀坊子弟,再无他人。
回到那二人僻居的小院时,却发现那白姓姑娘已起来了,正在屋内一角忙碌着。我隐在树上,凝神看她动作。见她不过是如寻常人家的妇人般,打扫整理,这屋那屋地跑动着。
我渐渐看得不耐起来,而雨也越发大了,衣物都被淋透,沉沉地压在身上。便在我想要回返之时,那姑娘终于停了手,侧头往内间道了声“我去取药,你莫要动。”她声音里尽是浓浓的关爱之意,却听不见屋中有丁点回应。然而她却不在意似地,取了伞撑开,迈步往外行去。
待她身影沿着山路走远,再也看不见了,我便跳入院中。院内摆设看起来与我此前所见并无异样。正当我想仔细探看,突觉到被人注视。我回过头,就见那青年以一只手臂勉强撑起上半身,眼光越过窗子,一脸淡漠地看着我。
当真敏锐。我暗赞了一声,转而往屋内行去。
他身上只披了件单衣,露出胸前新换的素白绷带。他显然是在尽力保持着这个动作,以致细瘦的手臂上血管筋脉暴突起来。他冷冷看着我进屋,走到他床边。
“先生此来,又是为何事?”他沉声说。
“看看在下的病人,”我低头看着他,“将军今日气色看来不错。”
他疑虑而警觉地瞪着我,并不回声。
“你二人,当真是未婚夫妇?”我问道。
他眉梢顿时抽搐了一下,但旋而宁定下来,“这与先生无关吧。”
“确与在下无关,”我点点头,“可若因此被指为庸医,就不好说是否与在下无关了。虽然在下也并不如何在意将军的死活。但……将军的娘子却实在是个妙人儿呐!”我往那姑娘离开的方向转了转,回过头时看见他眼中上涌的怒意。“在下不想被她误解……”
一道锐光骤地亮起,我向后避开半步,旋即听见当的一声,一柄匕首跌在地上。那青年手紧按着胸前伤口,伏在床畔剧烈喘息着。
“将军何苦,”我叹一声。面上细锐的疼,我拿手指轻触了触,却是给割破了皮。我舔了舔指上血渍,又看向他。他也凶狠地扬首瞪着我。我笑笑,拾起匕首轻放回他床边,“将军于此僻静处养伤,却仍携此刃,是在提防着谁呢?”
他不答。
“真是可怜,”我真心地感叹道。“将军心中既有数,在下也不多说。告辞了!”
这时雨势渐弱,而那姑娘仍未回返。我在院中细细搜寻一周,终于房舍一角发现了要寻之物。那是一处新坯之土,虽有浮草遮掩,却弄得很潦草。看来就像是动手掩埋之人心神不宁、且匆忙,所以未能仔细处置。
又或是,根本未想过要仔细隐藏?我猜度着,寻了块石头将浇透的泥土稍稍拨开看了看,又原样盖好。这期间,我仍能感觉到那青年凝在我背上的眼光,心里对这二人的关系禁不住越发地好奇了起来。
回到扬州城,小伊说那白姓姑娘已取了药离开了。我取了纸笔写了几份便条,封好,打发她照上面所写地址送出去。
不过一日,便有消息逐渐回返。
第三日午后,那姑娘刚刚取了药离开,便有一小童的声音自门外传来,“师父,这儿当真是间药铺么?”语音里尽是疑惑。
随即一人迈步进来,臂间抱一小童子,不过五六岁的模样,生得粉白细嫩,一双溜圆的眼睛打从铺门被推开起,便乌溜溜转个不停。
“好久不见。”来人嘴角的浅淡笑容就如刻在他面上,自我有记忆起,便未曾变化过。“还记得你这侄儿?”他将小童抱近我。
“……子墨?”我说,脑海里有东西闪了闪,以至我的表情可能有了变化。这看来机灵顽皮的小童惊恐地瞪大了眼,小嘴儿一扁,“呼”地缩回去搂紧了来人的脖子,将小小面孔也藏在他颈窝里。
“呵!”他笑起来,在一旁椅子上坐下,“你有事?”他说着,自袖中摸出一张纸,正是昨日我叫小伊发散出去的便条之一。
“有点兴趣。”我答道,旋而细看他神色,“你知道?”
“曾经听人说起过一件类似的事,只是未敢当真。总觉得……”他叹息似地摇摇头,然而嘴角仍噙着那抹浅笑。“不敢说就是同一个人同一桩事,你就当我是讲一个故事罢。”他说道。这时小伊已机灵地过来,将死缠在他臂上的我那侄儿解下,温言细语地哄进了内间。我便在他对面坐下,听他讲了这个故事。
末了,他问我:“如何?”
我也唯有一声感叹,无法做答。
(未完待续)